房间内一片安静,主卧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显然季修靳已经在换衣服了。
时间紧迫,容不得她多想,安婉小心翼翼的推开主卧的门,透过缝隙向里面望去。
白色木门质量上乘,推开的瞬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可季修靳的动作却还是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。
他瞥了一眼对面的玻璃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继续手里的动作。
明亮光洁的房间内,季修靳赤-裸着上身,正在用毛巾擦拭身上的红酒。
他的身材很好,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出健康的光泽,肌肉结实有力,属于穿衣显瘦,脱衣有肉的那一款。
可是安婉却没有心思看这些,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季修靳的后背上。
震惊,一寸一寸爬上眼底!
他的后背一片光洁,别说伤疤了,连一颗痘印都没有!
怎么会没有伤疤?
伤疤去哪了?
难道是她认错了,季修靳不是那个魔鬼?
不,不可能,这绝对不可能!
那个魔鬼折磨了她整整三年,他的声音已经印在了她的骨子里,绝对不可能认错。
可眼前的一幕却再真实不过,季修靳的后背一片光洁,确实没有半点疤痕。
安婉一时间怔在了原地,脑中杂乱纷飞,理不出一丝头绪,直到季修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这才猛地回神。
“这位小姐,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不知何时,季修靳已经穿戴整齐,正眉头微蹙的看着她。
安婉抬眸,死死的盯着他,她不相信,不相信季修靳不是那个魔鬼。
明明声音一模一样,怎么可能不是?
好,就算她没有见过那个魔鬼,可那个魔鬼至少认识她吧?
安婉心一横,盯着他冷声道:“季先生,好久不见。”
“嗯?”闻言,季修靳眉头皱的更深,不解的问:“这位小姐,我们之前见过吗?”
他眼底透着几分疑惑和茫然,语气也很自然,不像是装的。
看着他无辜的表情,安婉的心里突然就多了几分不确定。
之前的言之凿凿,也开始动摇。
季修靳权大势大,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捏死她,实在是没必要跟她虚与委蛇。
难道……真的不是他?
安婉勉强笑笑,抱歉的说:“不好意思,我认错人了,那个…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,所以跟来看看,有没有能帮到您的地方。”
季修靳笑道:“原来是这样,没关系,一件衣服而已,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你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“真的很抱歉,”安婉歉意的说:“那我先出去了。”
说完,她再次歉意的弯腰鞠躬,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出来之后,安婉直接打车回了家。
十几分钟后,她呆滞的坐在沙发上,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虚空,眼前不断回放着季修靳光洁平整的后背。
脑中好似缠满了杂乱的水草,理不出一丝头绪。
怎么会这样?
听到声音的一瞬间,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,季修靳就是那个魔鬼!
可为什么他的后背上没有伤疤?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,突然“咯吱——”一声轻响,门开了。
安婉转头望去,只见顾康宁一手提着公文包,一手提着一袋青菜,正站在玄关处换鞋。
“你不是说晚上有聚餐,晚点回来吗,”顾康宁把东西放在桌子上,诧异的看着她: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
看到顾康宁,安婉烦躁的心顿时平静下来,起身走过去,轻轻拥住他,在他胸前舒服的蹭了蹭。
“聚会太无聊了,不过是一些人互相吹捧罢了,没什么意思,”安婉缓声道:“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。”
“你啊,”顾康宁在她鼻尖刮了一下,宠溺的说:“知道你肯定没有吃饱,我买了点蔬菜,给你做疙瘩汤。”
“你真好。”
两人甜蜜的进了厨房,不一会之后,两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就出炉了。
吃完饭之后,两人各自洗漱,安婉穿着睡衣躺在床上,见顾康宁过来之后,主动钻进他怀里,在他下巴上蹭了蹭。
“康宁,”她犹豫了一下,红着脸说:“你亲亲我,好不好?”
顾康宁轻笑一声,眉眼含笑的看着她,揶揄道:“今天怎么这么主动,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,心虚了?”
“是啊,”安婉趁机搂住他的脖子,把嘴凑上去:“那你惩罚我,好吗?”
就在她即将碰上去的时候,顾康宁却伸手挡住了:“我说过了,结婚之前,我是不会碰你的。”
安婉眼底闪过一抹失望。
顾康宁就是这么一个钢铁直男。
他们相识于三年前,彼时安婉满身伤痕,一心复仇,丝毫没有谈恋爱的想法,可顾康宁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,尽管安婉冷言相拒,却还是卯足了劲的追她。
顾康宁真的对她很好,无论刮风下雨,安婉下班出来的时候,他永远都守在楼下等她;她被领导批评,不开心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哄她,手机里几乎全是他的短信;每天早晨都会变着花样的帮她带早餐,下雨天宁愿自己淋着也要固执的把伞打在她头顶;
这样一个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男人,饶是安婉再铁石心肠,也狠不下心继续拒绝了。
在这个如同浮萍一般的世界上,她孑然一身,孤独了太久。
总得抓住点什么。
她心中满是阴霾,如同黑暗角落里滋生的苔藓,而顾康宁却像是一缕阳光,照进她黑暗的心房。
这份温暖于她而言,弥足珍贵。
她不想失去,所以便贪心的留下了。
她知道自己很脏,配不上顾康宁,可她在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,她会对顾康宁好,很好很好。
老天爷,我只贪心这一回。
我会倾其所有,去回报这个男孩。
可是两人同居了三年,顾康宁却从来都没有碰过她。
顾康宁不舍得在这样的廉租房里碰她。
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赚钱,赚很多很多的钱,然后买一个大房子,光明正大的把她娶进去。
安婉叹口气,顾康宁不肯越过雷池,她作为女方,也不好太过主动。
顾康宁把她拥在怀里,在她额头轻轻地落下一个吻,柔声道:“婉儿,我知道你爱我,想把自己给我,但我比你更着急,无比迫切的想要拥有你,想让你的每一寸肌肤都属于我,可是现在不行。”
他紧紧的搂着她,两条用力的臂膀将她揉进怀里,下巴抵在她的头顶,轻叹口气,说:“我不能在这样廉价的房子里占有你,相信我,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,我会买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,和一个很大很软的床,然后在那个床上,将你层层拆开。”
安婉被他说的脸红心跳,可是心里却甜甜的,胸口涨涨的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。
她用力搂着他的脖子,动情的说:“康宁,我等着你。”
俩人好似交颈的鸳鸯,紧紧搂着彼此,甜蜜而满足的闭上了双眼。
窗外,夜色渐浓,微风轻抚,整个世界仿佛被剥去坚硬的外壳,温柔的不像话。
这一刻,时光静好。
第二天一大早顾康宁就急急忙忙的走了,赶着去参加市里的一个会议。
他所在的公司这两年不景气,效益逐年下滑,工资也越来越低,很多人都在寻找其他的出路,顾康宁也不例外。
曾经带过他的一个老师在市里担任要职,恰好也要出席这个会议,顾康宁想借此机会跟老师拉近关系,看看能不能走点关系,把他调到市里去。
这次机会对顾康宁很重要,天不亮他就走了,直到闹钟响起,安婉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,下床洗漱。
她到公司的时候,正好八点整,一进门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,兴奋的讨论着什么。
见她来了,同事张芳芳拉着她激动的说:“安婉,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!”
“怎么了?”她失笑的看着张芳芳,揶揄道:“天上掉馅饼了?”
“比天上掉馅饼还劲爆!一个星期之后星锐集团要举办十周年晚会,计划在咱们舞蹈团挑一个人去跳独舞!最重要的是,听说被挑中的人可以获得十万元的奖金!”
星锐?
安婉脑中顿时浮现出季修靳的脸。
张芳芳在一旁兴奋的说:“咱们舞蹈团就你基本功最扎实,舞蹈也最出色,团长肯定选你。”
话音刚落,旁边就传来两声冷笑,以张芸为首的几个人缓缓转身,面向安婉,双手环胸,一脸挑衅。
张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,盯着她不屑的说:“谁说咱们舞蹈团就你基本功最扎实,安婉,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?”
安婉从小学习舞蹈,大学时期就是舞蹈团的台柱子,虽然经受了三年折磨,但是后来她没日没夜的苦练,终于把落下的那三年补了上来。
她不但舞跳的好,而且人也长得漂亮,所以很受团长重视,因此引来一些人的不满,尤其是以张芸为首。
其实张芸也不差,她学习舞蹈的时间并不比安婉短,但舞蹈这个东西是讲究天分的,如果把她单独拎出来,确实不差,可是把她和安婉放在一起,那就被生生比下去一截。
为此,张芸恨透了安婉,处处与她为难。
安婉无心跟她计较这些,说:“芳芳确实有些冒失,说话有不妥的地方,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,这个机会是公平的,大家都可以争取。”
“切,”张芸翻了个白眼,讥讽道:“说的好听,只要你不去团长那谄媚讨好,说不准这个机会就是公平的。”
“就是,”后面一人紧接着说:“也没见她跳的有多好,凭什么那么多机会都落在她身上,要说她和团长之间没什么猫腻,我还真不相信。”
“还能有什么,肯定是潜规则呗,”小刘瞥了瞥嘴,不屑的说:“有一次我见她衣衫不整的从团长办公室里出来,而且还慌慌张张的,真没想到大白天的就干那种事,真够恶心的!”
话音一落,众人看向安婉的目光更加鄙夷。
“你胡说!”安婉还没有开口,一旁的张芳芳到先沉不住气了,指着小刘的鼻子骂道:“你哪只眼睛看见安婉衣衫不整的从团长办公室里出来?我们安婉一路走来凭的是实力,你比不过人家,就在背后恶意中伤,我看你这种人才是真的恶心!”
“我就是看见了,”小刘嘴硬道:“怎么,敢做还怕别人说?她就是爬上了团长的床,才有那么多机会的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张芳芳气极,道:“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!”
“来啊,以为我怕你?”
两人剑拔弩张,张芳芳刚要冲上去,却被安婉拦下了。
安婉看向小刘,缓声问:“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衣衫不整的从团长办公室里出来的?”
“切,”小刘翻了个白眼,“你自己做的事还用问我?”
“好,”安婉点头,“既然你说不出来,那就是在造谣,咱们去见团长,把这件事说清楚。”
一听说要见团长,小刘顿时慌了,胡乱说道:“就上个星期二,下午三点钟左右吧。”
闻言,安婉冷笑一声:“上个星期二我去参加市里的一个活动,一整天都不在,请问你是怎么看见我的?”
“噗嗤!”一声,张芳芳很不给面子的笑了。
小刘也不过是为了起哄,随口一说罢了,谁知道安婉竟然较起了真,而且她随口一诌,竟然还诌了个安婉不在的日子!
小刘恼羞成怒,恶狠狠的盯着安婉,恨声道:“你别得意,谁都知道你跟团长关系不正常,否则那么多机会凭什么不给别人,偏偏给你?”
“因为安婉比你们有实力!”
就在此时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,众人顿时一惊,纷纷回头望去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团长竟然站在了门口,脸上压抑着明显的怒意,正沉着脸望着众人。
小刘的脸色顿时一白,身子一软,差点栽倒在地。
团长今年二十九岁,叫陈铭,手下掌管着好几个舞蹈团,听说他出自书香门第,父母都是中央艺术学院的教授,他不但有权势,而且长得很好看,是江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。
别看他年纪不大,但是气场十足,此刻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,一时间,大家噤若寒蝉,没有一个人敢吭声。
“团……团长,”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,小刘冷汗连连,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,可是此刻后悔也已经晚了,她结结巴巴的说:“我刚才那些话都是为了跟安婉置气,您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置气?”陈铭盯着她,语气极差的说:“置气就能随便污蔑别人?你倒是说说看,我和安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?”
小刘腿上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,诚惶诚恐的说:“对不起团长,是我信口胡说,是我胡说八道,都怪我这张嘴!”
说着,小刘一狠心,猛地抬手在自己嘴上打了起来,“啪、啪、啪”的响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。
在江城舞蹈界,陈铭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,只要陈铭说句话,没有舞蹈团敢用她。
小刘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,她编排谁不好,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,竟然编排到团长头上了!
陈铭垂眸,冷眼看着她,说:“不必这样,你起来吧。”
小刘心中一喜,顿时欣喜的说:“谢谢您不跟我计较,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……”
“谁说不跟你计较了?”陈铭寒声道:“像你这种乱嚼舌根的人,不配留在我们舞蹈团,你还是另谋高就吧。”
话音一落,小刘登时瘫在了地上。
多少舞者以在这个舞蹈团为荣,又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,这些小刘比谁都清楚。